离火城门外，赵文瑾已经一席劲装在身，骑着一匹雪白色的骏马，身后延绵约数十米的一排随从，有些是御林守卫，还有是朝廷大臣在内，可谓是浩浩荡荡，此时伫立在城门口，准备出发。

“陛下，今日难得天气晴朗，只是这风有些冷冽，陛下还是回马车里吧，龙体重要”同样在赵文瑾身侧一旁的韩一鸣看着眼下的风呼呼而啸，有些担忧的说道。

“哈哈哈，无妨，难得今日出城狩猎，我这还是骑着马舒服些”赵文瑾笑道。

见赵文瑾心情大好，韩一鸣也没再坚持，回首望了望后方，便也没再继续说些什么。

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，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，朱红色镶金的纹路布满整个轿身，紫色珠帘倾泻而落，最顶上雕刻一只展翅欲飞的火凤。马车驶进城门，在赵文瑾身旁缓缓停了下来，有宫女微微拉开珠帘，一席锦衣华袍从内走出，向着赵文瑾施了个万福，轻轻说道“陛下。”

“瑕姬”赵文瑾微微向着瑕姬点了点头，脸上挂有丝丝笑意。

“今日出城狩猎，难得爱妃也肯陪朕同往”赵文瑾说道，而后停了停，又说道“我很开心。”

瑕姬见状，眼睛撇了一眼赵文瑾，却见他目光含笑，温柔的看着自己，一时有些心慌，没有在继续对视，转而走进马车内，默不作声。

“陛下，唐姑娘的马车也到了”韩一鸣伸手向着后方指去，笑着说道。

“好，今日真是难得风和日丽啊”赵文瑾心情越发的舒畅。

马车行至跟前，唐七七便跳了下来，向着赵文瑾笑着说道“赵叔叔。”

“七七这几日可是闷的发慌的很吧，今日我们去郊野好好放松下”赵文瑾笑着向唐七七说道。

“赵叔叔要出去狩猎我肯定也要跟着去，宫内这些时日我都逛的差不多了，我在呆下去就要发霉了”唐七七笑着说。

闻言，赵文瑾倒是有些被逗乐，开怀说道“莫不是觉得我这里太过乏味了？”

“没有没有，我就是闲的太无聊了嘛，赵叔叔可不要乱想”七七罢了罢手，有些局促。

“行了，逗你玩呢，你先上马车吧，我们现在就出发。”

“好嘞。”

七七折身返回马车上，随着赵文瑾一声令下，众人开始纷纷出发。

“小主，你说等会我们会不会遇见老虎啊”马车内，采青小声紧张的向着唐七七说道。

“怎么，你不会这会是怕了吧”七七笑道。

“哪有，我就是有些担心，万一小主你不小心受伤了，那可怎么办”采青噘着嘴，有些小倔强的说道。

七七掩嘴失笑，用手在采青的额头弹了弹，采青满眼委屈捂着自己的头。

“放心，我会保护你。”

采青这才兴高采烈的挽着七七的手臂，笑颜逐开。

狩猎队伍整装游行，向着城外一路疾去，这次要去的郊野是位于赵国南边的一处围场，距离离火城大概有三十多里路程，路上怕是要走上大半天了。赵文瑾位于队伍的中间，后方便是瑕姬的马车，在后方就是唐七七的了，赵文瑾不时与周围大臣武将攀谈，谈笑风生，身旁之人无不纷纷附和，只觉今日陛下的心情难得是这么开心，与往日一副少言寡语的样子有些差别。

许是今日天气放晴，上有高阳，加上出城狩猎，赵文瑾走着走着，忽然折马至瑕姬的鸾车旁，一个飞跃，便是从马儿身上跳了下来，落在马车前架上。身后有人接上将马儿拉走，御车之人刚想恭敬一声，赵文瑾已是微微摇头，肆意其不要说话，转而用手势将车夫罢退了下去，自个牵着马缰，跟上队伍而行。

随从大臣，无不纷纷轻笑，对于赵文瑾的行径或许早已了然，昔年自从迎娶瑕姬娘娘入宫，赵文瑾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去修建寝宫，又为了瑕姬娘娘曾出征南海，将一处岛屿据占，作为送与瑕姬外出散心的行宫。前年更是与瑕姬在未央宫之顶，做了一个凌空荡跃的秋千，当着满朝文武百官之面，两人嬉笑逐闹。

是以天下都知道，赵国有一个出了名的风流君主，为了美人，当真是不要江山了。不过这些赵文瑾从未理会，依旧我行我素，似乎对天下人的笑骂完全不当回事，所幸除了对瑕姬有些莫名冲动的举动，治理朝政，赵文瑾始终兢兢业业，未曾怠慢。

赵文瑾靠坐在马车架台上，双手抓握缰绳，悠然自得的驾着，脸上笑意越来越深，阳光落在他的身上，不禁望了望悬空的太阳，当真是久违的愉悦，有多久没有这般心无所虑了，很久了吧，当年她还在的时候，便是这般，纵情高歌。

赵文瑾龇牙咧嘴，眼角的皱纹折叠，笑意渐深。

忽然眼前映入一张白皙的脸庞，凑在自己跟前，好奇的看着自己。

“赵文瑾？”瑕姬瞪着眼睛，满脸不可思议。

“可不就是我么”赵文瑾依旧笑着说道。

“你在这干嘛？”

“我给你当车夫。”

瑕姬闻言，有些气笑。

“陛下倒是好雅兴，既然这样，不如陛下驾马快一些，臣妾倒想试试这马儿能跑多快。”

“瑕姬果然聪慧，我看这行队慢悠悠的，也不晓得何时能到，既然如此我俩倒可以先行一步。”

赵文瑾听闻瑕姬言语，一拍即合，当下满口答应。

“来人，你们且随队伍向围场行去，照顾好七七，我和瑕姬先行一步，到了在与你们汇合。”

赵文瑾向着身旁韩一鸣吩咐之后，便直接一挥鞭抽在马儿屁股上，口中爽朗大喊“驾！”

未等韩一鸣劝拦，前方马儿吃痛，已是迈蹄疾奔而跑，只余韩一鸣拼了老命的喊道“陛下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”说完，转首向着身后的一干侍卫吩咐道“你们还是前去追上，记得不要离得太近，注意陛下安全。”

“是”数名侍卫抱拳策马而去。

赵文瑾驾驶着马车，在古道上疾行狂奔，满脸快意，忽觉感受到自己年少便是这般策马纵情，逍遥快哉，口中不禁大笑喝道“春风得意马蹄疾，一日看尽长安花，少时狂走西复东，归期难准，流光似箭。”

马儿飞奔之快，不消片刻，已是将行队甩远，不见踪影，赵文瑾自己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，驰骋在古道之上，凛风呼呼，尽情酣畅。

正当赵文瑾全心全意投入在驾车时，马车内传来一道咆哮“赵文瑾，你莫不是想磕死我！”

赵文瑾早已知晓，城外小道，路途颠簸，自己这般急速狂奔，后方肯定摇摇晃晃，当下不停反而更加鞭打在马儿身上，加速狂奔。

“瑕儿不是想试试这策马疾行的滋味吗，如今才刚刚开始，路途遥远，还早。”

听闻赵文瑾这般嘲讽，瑕姬本想在说些什么，却硬是生生的止住，没有在说话。

“这速度才刚刚上来，不够快，还不够快！”

车内，瑕姬紧紧抓住四壁，脸色苍白，不敢有所放松，心下越发的难受紧张，却死咬着嘴唇，不肯发出半点声响。

赵文瑾催着马儿越来越快，风吹乱了发丝，飞扬飘荡，一双目光望眼欲穿，似乎前方可以穿越时空，超越所有。

良久，赵文瑾淋漓尽致，速度减缓，口中笑道“瑕儿这会可有深深体会？”

身后，没有言语。

赵文瑾心下微涩，更多的是怒气。

这么多年，你从未向我服软放低姿态过。

呵，我呢？算什么。

有些负气的将珠帘扯开，赵文瑾转首看去，刹那，瞳孔剧烈，颤抖不已，继而咆哮嘶喊“瑕姬，你就真这般不愿开口和我求饶吗，即便连死都不愿开口吗！”

声音满是怒火，却是说着说着，哽咽流泪了起来。

车厢内，满是呕吐之物，污秽了到处，瑕姬身上已是破败不堪，发髻散乱，早已晕倒在一旁，赵文瑾抛开马缰，直直的冲了进去，将滚落在木板上的瑕姬抱起。

彼此折磨，彼此不得好过，当真便能解脱？

不知她坚持了多久，不知晕倒了多久，倔强是她，残忍是他。

脱缰的骏马，无人牵引，赵文瑾失魂落魄拥紧着瑕姬，心，不知所措。

前方有一陡坡，马儿疾行，却失蹄踩空了一步，马儿嘶鸣奋力往上挣扎，奈何身后马车太过沉重，摇摇欲坠，缰绳被巨力拉扯崩断，终是翻滚落了下去，扬起飞沙，滚滚盘旋滑落。

不知昏睡了多久，漆黑的夜里，荒郊野岭之地，满目荒凉，赵文瑾睁开疲惫的眼睛，无所适从看向周围，略微挣扎，想要起身，却发现自己右腿好像被什么卡主一般。借着微弱月光，赵文瑾匍匐起身，发现自己的右腿被马车的轮子禁锢，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，调整姿势，弯腰将轮子劈开，将脚抽离，身上一身酸痛苦不堪言，有些地方被磕出伤痕，鲜血早已凝固。

“瑕儿，瑕…儿”赵文瑾蹒跚而行，向着不远处的破裂的马车呐喊，却无人回答。

待到跟前，赵文瑾将碎乱木头拨开，只见瑕姬昏倒在地，额头满是血迹。

这一刻，赵文瑾从未有过的害怕蔓延全身，双手发抖，颤颤巍巍向着瑕姬走去，想要将其搀扶，却力不从心，使不上力。

“对…对…对不起。”

阴冷的四周，唯有冷风呼呼嘲笑，唯有枯草厌弃。

凛冬月夜，有人无声落泪。